月亮和人偶,悲伤与遗忘
月亮和人偶,悲伤与遗忘
“一一我苏醒了吗? ”
她抬头看向天空中那轮明月,梦太过离奇,少女揉了揉眼睛,这次她还是醒在上次睡着的地方
黑色的尖顶哥特城堡在夜空中若隐若现,夜空中看不见星星,乌云之间只能看见巨大的月亮
“Doloris”
她转头看向身后
“Oblivious,这次是什么把戏? ”
蓝发的少女每次都能在自己苏醒前来到附近,让她百思不得其解
“人偶被月光赐予短暂的生命,仅此而已”
“这就是我每次做梦都会来到这里的原因? ”
“你又如何断定这里是梦? ”
“梦就是梦”
“是吗? ”
戴着面具的她转身离开,步伐不紧不慢,被称呼为Doloris的金发少女叹了口气,随后便跟上对方
这个城市里看不见一个人,疏山虎的核叶在月光下烤烟生辉,尽管水泥和森林漆黑一片,但少女还是认出了这里,这让她眉头微微皱起
前方的人没有回答,只是在干泗河床般开裂的柏油路上行走
叫“Oblivious”的少女不知手中什么时候多了一柄烛台,紫色的火焰将熟悉的东京街道照亮
倒塌的路牌
破碎的天桥
枯死的梧桐
她们从地铁站门前走过,人少女朝里面看了一眼一一黑漆漆的,像什么生物的大口
“为什么叫要我Doloris,我的名字是三角初华”
她紧追两步,跟上蓝发的少女,暗红的灯笼袖在烛火中若隐若现
“还有,Oblivious……这是月球上的地名吧,为什么要叫这个拉丁名字? ”
那抹蓝色停了下来
“有趣,你不过是个人偶,竟然知道这些”
初华绕到她的面前,直视面具下那双黄金的瞳孔,高跟鞋在盲道地砖上摩擦出柔和的沙沙声
“我可是天文馆的年会员,这种程度的知识还是知道的”
她转向一旁,目光扫过那轮面积巨大的月亮,上面的荧光环形山和深色洼地清晰可见,真实得仿佛舞台道具
“oblivious the sea,肉眼看不见的地方,位于月球的背面。月球自转恰好相反,背面是看不到的”
金发少女抬头看向明月,像是在对照着什么
“嗯……还有其他几个很出名的地方一一爱湾Lacus Amoris,和死湖Lacus Mortis,恐惧湖Lacus Timoris”
“我的Lacus Doloris意思是——悲伤之湖”
悲伤? 自己原来一直都很悲伤吗?
蓝发的女孩没有正面回答她
“抓紧时间,今天的演出时长不多”
“今天是什么曲子? ”
“听了才知道”
“又是卖关子吗? ”
初华昨天在梦里听她演奏了《亚麻色头发的少女》,虽然不懂钢琴作品,但她记下了谱子
那是很美的曲子,初华能想象到麦田里的风将少女背后亚麻色的长发猛然吹起,她扶住草帽时的惊慌失措
“跟上”
两人继续前进,很快便来到了那座漆黑的建筑。名叫Oblivious的少女带着她从墙上的缺口进入,月光洒在大厅那台老旧的三角钢琴上,黑木的漆面一尘不染。天花板上的大洞正映着苍白的月光
初华坐到角落的宴会椅上,静静地等着她的演奏
少女闭上眼睛,音符随着纤细手指的跃动流淌而出——《月光》。那种孤独的忧伤扑面而来,初华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倾诉
月亮渐渐移位,更多的地砖被苍白拂过。琴声穿过没有玻璃的哥特式圆窗,以古堡为中心,从“东京”的大街小巷流过。就连被Oblivious随手放在架子上的烛台也悲伤地随着旋律起舞,紫色烛火和灰尘纠缠在一起,分不清彼此
最后一个小节在不断降调的旋律中消散,月光结束了它的表演。一曲终了,合上琴盖的脆响和掌声同时传来
大厅中的冷芒已经完全消散,钢琴和她没入一片漆黑之中
“你该回去了”
初华看了一眼外面,月亮的边缘开始被阴影侵蚀
“你和我都会就这么沉睡”
“是啊,失去月光眷顾的人偶将在废墟中重新入睡,无一例外”
“我并不会,这里只有我是真正的人”
“所以说,我是你创造出的听众吗?”
“……”
“那你一定很孤独吧”
“很遗憾,我唯独不能让自己遗忘这无聊的时间”
Oblivious的声音轻得像叹息
“作为愿意倾听我演奏的报酬,我可以实现你的一些愿望”
“你是神明吗?说出这些像是神的话”
“仅限于这个Doloris认为的梦吧,我力所能及的还是能做到的”
困意已经漫过了腰部,初华感觉自己的下半身像是打了麻药一样无力
“昨天我和真奈吵架了,我希望我们两个能忘记这件事……你能做到吗?”
初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。对方走到了她的面前,蓝色的长发垂到鼻尖,初华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
Oblivious为了听清她的话,将身子前倾。左脸颊被蕾丝手套温柔地抚过,蓝发少女的吐息清晰地打在锁骨上
“还有呢?你应该不止这件事吧”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初华开口了:
“那……让我看看你的……脸”
“不行”她干脆地拒绝了
渐渐的,初华的颈部也失去支撑,露出一个颓倒的坏笑
“……不答应的话……我就天天……喝咖啡熬夜,不来这了”
初华知道,若是现实中的自己没有沉睡,就连这位“遗忘的”小姐也无法干涉自己分毫
就在自己要撑不住昏过去时,蓝发的少女终于抽离身子。拂过的发丝短暂遮挡了初华的视野,回过神来,那个精致的黑色面具已然消失——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脸
“……拿我朋友的脸……来糊弄我吗?”
Oblivious露出疑惑的表情,她没听清初华说了什么,便走近了两步
“这是Doloris对恶作剧的Oblivious小姐的报复——”
初华不知哪来的力气,突然从椅子上跳起。人偶冰冷的齿舌撬开了蓝发少女的嘴唇,那副面具被初华死死抓在手里
温暖的柔软触感让初华一阵战栗,对方既没有迎合也没有反抗,反而更像是一个人偶
在近在咫尺的平静目光中,初华终于睡了过去
舌尖的银丝随着意识荡开梦的涟漪,梦和现实分界线的水面漫过少女,她感觉自己化作了一摊烂泥
……滴滴滴滴……滴滴滴滴……滴滴滴滴
有什么在响,声音逐渐变大——令人烦躁至极的iPhone闹钟铃声撕裂意识
梦似乎总是过得很快。她在床上转了个身,关掉闹钟,决定先洗个澡
洗漱台窗外的东京清晨依旧是车水马龙,带着樱花花瓣和汽车尾气的阳光从阳台刺入
“好像……做了个梦?”
梦是记不清的,记得清的应该叫幻觉——如果是幻觉的话,那就把它当成泡沫吐到洗漱台吧
iPhone的定时日程带着气泡音弹出。初华一边刷牙一边检查列表,这是她来到东京后养成的习惯,可以知道自己一天之中需要干什么
“下午得去一趟事务所啊……”
一周前,毫无预兆的,数年未见的好友邀请自己组建商业乐队。初华在疑惑之余更多感到的是惊喜
西武百货大厦上,空中庭院的誓约和那个蓝色身影回荡在脑海的每一个角落,久久都挥之不去
她无法拒绝那个带毒的甜蜜邀请,就像人类无法拒绝伊甸的苹果,尝过的甜头只会越陷越深,直至溺死
“小祥,你想好乐队的名字了吗?”
栏杆边的她看上去胸有成竹,一阵信风拂过,靛蓝长发随风飞舞
“嗯……Ave Mujica,如何?”
end——